【三舞】共长生（古代修仙向）
文／九月蚀的假面
设定：古代向，偏执隐忍·道士三×天真无邪·兔妖舞，主唐三视角，OOC
灵感来源于看过的一篇道士三和兔妖舞的小短文，可惜没有后续，于是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
全文2.2w字，【有些微颜色，纯洁党勿入】结局h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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密林深处，毒瘴弥漫，但也滋养了许多珍贵药材。
唐三背着竹篓，双目凝神远望。
透过红色毒瘴，他看到古榕林中，生长着一株酱紫色的灵芝。
据伞盖的大小和颜色推断，足有千年。
服下辟毒丹，唐三屏息施展轻功，采下那株千年紫芝。
这下终于可以炼成元魄丹了……
他收敛心神，飞快离开了这片毒瘴丛林。
而就在唐三走后不久，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。
“可恶，是谁摘了我的紫芝！”
她口吐人言，望着空荡荡的树根，最终化成一道白光追随紫芝残留的气息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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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三回到龙虎山时，已是三天之后。
他还未上山，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师兄弟拦下。
“小子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？竟然连张宣风大师兄的风头都敢抢？”
三个月后，便是道家盛会罗天大醮。
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唐三，却要代表龙虎山出席，这让众人很是不服。
他们在这里蹲守了十来天，总算是堵住唐三了。
“请让开。”
唐三面色不变，言语依旧客气。
“看来，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？”
众人见唐三如此淡然，怒火更盛，纷纷摩拳擦掌。
“这么多人打一个，真不害臊……”
跟随了唐三一路的小兔子藏在不远处的树后，撇嘴不屑。
接着，她便看到唐三的视线转向了自己。
小兔子慌忙躲避，心惊不已。
难道他听到了？
唐三缓缓收回目光，平静的看着围堵过来的一众师兄弟。
“那就得罪了。”
说罢，他从怀里掏出数张符纸，步伐诡异的穿梭在众人之中。
仅只一瞬，六人便被当场定住。
“十二个时辰后，符纸自解。”
唐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头也不回的离开。
快到山门时，他突然止步。
“山门处设了禁制，阁下还是不要跟来为好。”
“你早就知道我跟着你了？”
小兔子依旧藏在树后，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奇怪。
“是。”
唐三并未回头，只淡淡回答后便要进入禁制的范围。
“你，你要走也可以，必须把紫芝还我！”
小兔子见他要走，一下子急了，从树后蹦了出来。
唐三闻言一愣，这才回过头看向地上那只雪白柔软的白兔。
“我等了那株紫芝几百年，你却趁我不在家把它给偷了！”
小兔子莫名委屈，声音里也带了丝嗔怪。
唐三只思考了一瞬，便将身后的竹篓取了下来，放置在她面前。
“抱歉，我以为那紫芝是无主之物。”
“你，你真的愿意把它还我？”
小兔子反倒心虚了，这紫芝天生天养，她也从未灌溉护理过。
若真论起来，实在算不得是她的东西。
唐三目光清平，点了点头。
但内心终究有些叹息，毕竟千年灵芝可不好找，看来元魄丹是暂时炼不成了。
“谢谢你。”
小兔子欣喜道谢，笨手笨脚的就往竹篓里拱。
唐三有些看不下去了，伸手帮她打开竹篓的盖子。
而这时，不远处传来了人声。
唐三神色一凛，瞬间便将小兔子塞进了竹篓。
这可是龙虎山，天下第一道门。
若是一只兔妖在这里被发现，绝对别想活命。
“喂，你干什么！”
“别出声。”
唐三低声道，接着背起小兔子连番跳跃，直到远离山门大道。
小兔子被他颠得够呛，感觉自己脑仁都要被摇散了。
她摇了摇脑袋，知道这个人类是在保护自己，但还是不高兴的哼了一声。
唐三见这里已经远离龙虎山，放下竹篓便离开了。
依稀听到身后有小兔子的道谢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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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时分，山上蛩蠡之鸣不绝。
唐三借着昏暗的烛光，正在藏经阁抄阅典籍。
忽闻屋外人声沸腾，好似是在追捕什么东西。
“……那只妖孽跑不远。”
“分散去找，我就不信了，堂堂龙虎山，还能藏一只妖精！”
唐三握笔的手突然顿住，一滴焦墨溅开，晕染了纸上的工整小楷。
他们在追的，不会是白天那只兔妖吧？
唐三微蹙眉头，不知为何，有些心悸。
“唐师弟，你还没休息啊？”
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憨厚青年推开了门，“既然还没休息，就和我们一起去捉妖吧！”
唐三放下手中竹笔，不动声色的问道，“张师兄，龙虎山设有禁制，怎会有妖孽潜入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，还是张宣风大师兄发现的，听说是一条蛇妖。”
蛇妖？
唐三心下稍安，但还是起身和青年一同出门。
整个龙虎山都被惊动了，阵仗不小。
唐三跟着青年去了后山寻妖，却闻到了血腥的气息，还夹杂着一股熟悉的清香。
是那株千年紫芝的香气……
他眉目一敛，低声道，“张师兄，我们二人分开寻找，也会更快些。”
青年点了点头，没有任何怀疑。
唐三见他身影远去，快速奔向一旁的百年古树。
他才刚跳跃到树梢，就被一根尖利的树枝顶住了脖颈。
“不许出声！”
少女虚弱的声音自耳后传来，血腥气息更盛。
“是我。”
唐三缓缓转身，本来还平静的神情在看到身后女子的容貌时，瞬间呆滞。
他学道至今，见过不少妖魅成精，其中不乏倾国倾城之姿者。
只是，皆无法与她相比。
少女一双细眉似蹙微蹙，清凌凌的眼眸似天山上纯净无瑕的雪水，双唇虽无血色但依旧如花瓣般柔嫩盈润，一头长发黑如鸦羽，又轻柔如云。
让唐三惊呆的，不仅是这少女的容貌，还因为她身无寸缕，全靠一头长发遮住身体的奥妙之处。
“是你呀！”
少女见是唐三，勉强一笑，收回了手中的树枝。
唐三知晓这少女便是白日遇到的那只兔妖，如今化成人形，想来也是因为千年紫芝的功效。
“姑娘，你受了内伤。”
少女闻言，俏脸含霜，恨恨道，“都怪那条蛇妖！”
蛇妖？
唐三皱眉，莫非就是今晚上师门抓捕的那只？
原来，白日他离开后，少女便服下了紫芝，准备化成人形。
可是千年紫芝生有异香，引来蛇妖垂涎，欲将她吞下提升修为。
少女无处可逃，来到龙虎山下。
蛇妖与她缠斗间，不小心撞碎了山下的禁制，这才让少女逃进了龙虎山。
而进山不久，紫芝便发挥了作用，让少女化成了人形。
唐三闻言，明白了前因后果。
这么看来，师门并不知晓少女的存在，只以为是蛇妖作祟。
“这是疗伤的丹药，姑娘若是不嫌弃……”
他话音还未落，少女便接过了丹药一口闷下。
动作幅度之大，令胸前峰峦若隐若现。
唐三连忙转头，避开那外泄的春光。
“姑娘……夜深寒凉，请披上斗篷吧。”
唐三不敢看她，只是从存放物品的灵器中取出一件斗篷，双手奉至少女面前。
“可我一点也不冷。”
少女第一次化作人形，不懂人世间的礼仪羞耻。
在她的认知里，除非觉得冷了，才会去找草丛树窝取暖。
若是不冷，那就更无需遮蔽之物了。
“……”
唐三无语，垂眸帮她系上斗篷，将这一身春光都遮掩在深黑色的布料之下。
少女觉得并不舒服，皱着眉头就要去拉扯。
唐三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，赶忙按住她的手。
“姑娘，既然化形为人，便需穿衣蔽体，身体肌肤不得外露。”
“你们人类，还真是奇怪。”
少女想起了以前见过的一些人类，也确实都如唐三所说，将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，连酷暑都不例外。
唐三为她整理好了斗篷，这才敢直视她。
就在此时，前方林子亮起火把，人声渐近。
唐三神色肃然，今夜师门的人都已出动，到处寻找蛇妖的下落。
若少女被他们发现，后果不堪设想……
他来不及细想，拉着少女从树上跳了下去。
“唔！”
少女脚下也未穿鞋，骤然踩中树下的落叶枯枝，瞬间红了眼眶。
唐三蹲身查看少女伤势，见如玉的脚心被树枝蹭破了皮，难免有些心疼。
他抱起少女，在双腿两侧贴下神行符。
不过瞬息，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。
唐三并不与其他弟子住在一起，而是住在后山山腰的竹林里，少与人来往。
少女虽服下了疗伤的丹药，但伤势太甚，早已昏迷了过去。
唐三将她安置在自己的睡榻上，然后端来温水，用布巾帮少女擦拭了染灰的面颊，还有沾染着树叶碎屑的柔荑，最后是划破皮的足底。
擦拭干净后，又给少女的脚心抹上了药膏。
帮少女盖好薄被后，唐三去院子里开启了阵法，以防止少女身上的妖气被他人察觉。
这还是他当初为了避免别人打扰设下的，没想到自己没用过几次，却用在了一只小兔妖身上。
今晚月明星稀，清风和畅。
唐三望了眼天上的明月，心境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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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这一睡，就是两天。
当她醒来之时，便听到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“床边有衣服和鞋袜。”
少女闻言垂头看去，是一件素白色的长袍。
她并不会穿人类的衣物，只是将长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，连腰带也没系，就这样披散着及地的长发，赤足走了出来。
哪怕已经是第二次见面，但唐三还是忍不住惊艳于少女的美貌。
再看着她如今一脸的茫然，不由轻叹了口气。
“姑娘，为何不穿鞋？”
“穿鞋不舒服。”
少女微蹙眉头，抬腿看了看自己玉白柔嫩的足尖。
她身上的长袍本就没有系好，如此动作，更是露出了一双修长莹润的大腿。
唐三只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，赶忙别过头去。
非礼勿视，非礼勿视……
他心中默念。
“这衣服怎么老是往下滑？”
少女双手提起长袍的下摆，有些不耐。
唐三见比，连忙趁她没有做出更大胆的动作前，帮她整理好长袍，系上了腰带。
他院内并无女装，少女现在身上穿的这件衣服，还是他自己的外衫。
二人靠得极近，唐三鼻息之间全是少女身上的紫芝幽香。
“对了，谢谢你救我回来。”
少女看着近在咫尺的唐三，笑着道，“我叫小舞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小舞。
唐三心里默念她的名字，缓缓道，“唐三。”
“那我可以叫你小三吗？”
小舞突然凑上前去，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。
小三……
除了张天师，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称呼自己了。
唐三微微一愣，望着面前巧笑倩兮的少女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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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舞适应了身上的衣裳，披着如云的乌发，赤足打量着屋内的摆设。
见小舞要到院子里来，唐三连忙拦住她。
“院子里有荆棘，小心。”
这里毕竟不比屋内，地上有掉落的荆棘和细碎的沙砾，足以划破她娇嫩的脚掌。
小舞听话的回了屋里，才站了一会儿，就气喘不已。
她和蛇妖斗法伤了根本，需静修半月才能恢复。
思罢，小舞抬头看向院中正在炼丹的冷峻青年。
“那个……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休养一段时间？”
小舞抓着衣角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唐三昨天不仅将紫芝还给自己，还给自己服下疗伤的丹药，将自己救了回来。
如此厚恩，自己还未报答，竟然又有所求……
小舞想到这里，不禁有些唾弃自己。
见唐三不语，小舞连忙说道，“我可以告诉你很多珍贵药材的所在，不会让你白帮忙的。”
唐三愣了愣，接着摇了摇头。
他并不是胁恩求报之人，只是刚刚炼丹太过入神。
“小舞姑娘若是不弃，住便是了。”
说罢，唐三从丹炉中取出刚炼好的丹药，递至小舞面前。
“这是聚灵丹，服下后有助于调理身体。”
“谢、谢谢……”
小舞接过聚灵丹，更加羞愧了。
唐三对自己这么好，等自己身体好了，一定多送他一些仙草灵药！
“唐师弟！”
这时，院外有人呼唤。
唐三示意小舞先藏起来，这才出门查看。
来人正是昨晚上的憨厚青年张轶，他见唐三无恙，憨憨一笑。
“唐师弟，你没事就好，昨晚上闯进来的那条蛇妖已经被张宣风师兄抓获，可以放心了。”
“多谢张师兄记挂。”
唐三点头致谢，面上依旧云淡风轻。
“对了，唐师弟，我听他们说，这次罗天大醮，你会代表我们龙虎山参加仪式？”
张轶言语间，满是艳羡。
那可是罗天大醮啊，整个道门最盛大的祭典，能够代表各门派参加的弟子，无一不是道门的风云人物。
唐三闻言，微微皱眉，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他并不愿参加罗天大醮，但是张天师于他有恩，命他此次必须参与，他不得不从。
张轶又恭贺了几句，这才离开。
唐三正要回院子，迎面就见一个小脑袋躲在门后偷听。
“小舞姑娘……”
小舞被抓包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，反而好奇问道，“罗天大醮是什么？”
唐三沉吟了会儿才说道，“一种无趣的仪式。”
若是张天师听到他这番话，怕是要气得三尸神暴跳。
“哦……”
小舞灵眸几转，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。
“小舞姑娘，我要去镇上买些东西，下午便回。”
唐三说到这，停顿了一下，“这院子设了法阵，可以护你周全。”
“你要下山，却不带我？”
小舞杏眼圆睁，很是不满，“小三，你也太不够意思了！”
她从小便在毒瘴林中长大，从未见过外面的景象。
可唐三这厮，去镇上玩竟然不带她？
“……”
唐三无奈，最后只能答应。
“去镇上可以，但你要把鞋袜穿上。”
唐三瞥了眼小舞长袍下露出的玉雪纤足，山路崎岖，若是不穿鞋袜，只怕会血肉模糊。
小舞忍痛点了点头，然后便看见面前的这个淡漠青年，取来鞋袜后，单膝跪地，帮自己穿上。
唐三的指腹有薄茧，握住小舞的足尖，动作极尽温柔。
肌肤相贴的温度，让小舞忍不住颤栗。
“好了。”
唐三抬头，见小舞脸色通红，不由皱眉。
“可是身体不适？”
“没、没有！”
小舞大口喘气，赶忙别过头去。
她手掌轻抚着自己的胸腔，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。
————
下山的路上极其顺利，唐三领着小舞，特意绕开有弟子守卫的地方，很快便到了镇上。
小舞还是第一次见到繁华的村镇，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目不暇接的看着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。
唐三带小舞买了新衣，拜托老板娘帮她换上。
老板娘很是热心，还帮小舞绾好了长发。
待她出门，唐三不由一愣。
小舞此时一身白色纱衣，青丝高绾，虽未施粉黛，但眉眼如画，不染点尘，依旧美得惊心动魄。
只是，从未穿过人类衣物的小舞却并不习惯。
身上的衣裙繁琐贴身，让她很不舒服，蹙着眉就要拨开高耸的衣领。
唐三一惊，连忙按住小舞的手，帮她整理好衣领，直到不外露一丝肌肤。
“小舞姑娘，以后绝对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裸露身体。”
唐三直视着小舞的双眸，又加上一句，“还有双足。”
“哦……”
小舞似有所懂的点头，突然皱眉道，“那大明二明呢？”
“大明二明？”
唐三不解，这俩听起来有点像宠兽的名字。
“对呀，他们都是我的朋友，一个是牛妖，一个是猿妖。”
“是……雄性？”
唐三越听越不对，脸色也变得僵硬。
小舞点了点头。
“不行。”
唐三深吸一口气，微眯双眸。
小舞见他脸色骤沉，撇了撇嘴，“不可以就不可以，哼。”
真没意思，当人还没以前当兔子舒服！
只是，很快小舞就体会到了什么叫“真香”……
“小三，那个是什么？”
小舞被一旁包子铺的香气吸引，深深嗅了几口。
“包子，一种食物。”
说罢，唐三望了眼包子铺外排成长龙的人群，让小舞在一旁的树荫下等待自己。
小舞等得无聊，托腮四盼。
她生的极美，一举一动自是受人瞩目。
前方不远，是家屠宰店，突然闹哄哄起来。
小舞抬首看去，见屠夫一脸凶神恶煞，正对身旁的柔弱女子拳脚相加，嘴里粗言秽语不断。
“臭娘们，谁叫你收钱给别人抹零的？”
那女子被揍得鼻青脸肿，也不敢反抗，只一个劲的往后缩。
“喂，你算什么东西！竟然打女人？”
小舞愤愤不平，跃上前去。
“好漂亮的小娘子。”
屠夫见了小舞，两眼放光，接着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，满脸嫌弃，“我打我女人，关你什么事？”
小舞一愣，这二人竟是夫妻？
在她的认知里，夫妻之间，不应该是和美恩爱，相敬如宾的么？
周围有人劝她，“小姑娘，孙屠夫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，你还是别管了，免得吃亏。”
“哼，本姑娘才不需要他怜香惜玉！”
小舞美眸转冷，说着就要出手。
孙屠夫见她不是龙虎山的弟子，再无顾忌，提起两把屠刀就砍过来。
小舞嗤笑一声，腾空一脚将他双手的屠刀踹掉，接着弹跳到半空，小腿柔若无骨的缠上孙屠夫脆弱的脖子。
她本就是兔妖化形，最擅腿攻。
双腿只稍稍用力，就将孙屠夫勒晕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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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三买完包子，刚好看到小舞用长腿缠绕着一陌生男子的脖颈，将他打倒的一幕。
小舞裙下还穿着亵裤，其实也没什么。
但唐三不由得想起了早上少女无意识露出的裸腿，修长白皙，柔韧紧致。
他面无表情的捏碎了手里的包子，幻视自己捏碎的是那个男人的脖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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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小舞这边，正斗志高昂，哪注意到不远处的唐三。
只是，她没想到的是，在孙屠夫倒下的瞬间，那柔弱女子竟然冲了上来。
“相公，你没事吧？”
小舞惊住了，这个女人，是不是脑袋被打坏掉了？
她刚刚被孙屠夫那般殴打，却第一时间上去扶住他，问他伤势？
柔弱女子见孙屠夫重伤昏迷，哭泣不休，好似嚎丧。
唐三这时也走了过来，站在小舞身后。
小舞顾不上他，只是看着那女子，皱眉道，“你若是想要离开他，我可以帮你。”
那女子摇了摇头，接着一脸怨恨的看着小舞。
“姑娘，你好歹毒，下手如此之重！”
“啊？”
小舞接连被震惊，早已说不出话来。
自己维护她，却被她怨恨？
真是看不懂这些凡人……
“带他立刻离开，否则……”
一柄黑色长剑架在柔弱女子的肩颈上，寒光凛凛。
柔弱女子颤颤抬头，看向一身戾气的唐三，丝毫不怀疑他会杀了自己。
她咬着牙，再不敢指责小舞，拖着孙屠夫就走。
小舞本来还因见义勇为而高兴的心情，瞬间低落下来。
唐三收了剑，轻轻抚摸她的长发。
“可怜之人，必有可恨之处，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被救赎的。”
唐三直视着小舞无精打采的双眸，淡淡道，“你的善心没有错，错的是他们。”
小舞被他安慰，抑郁的心情有些转好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眨巴着眼睛问道，“对了，你不是去买包子了吗，包子呢？”
唐三很淡定，撒起谎来气都不喘，“卖完了。”
小舞扭头看了下依旧排着长龙的包子铺，很是疑惑，“那他们在排什么？”
“素的卖没了，剩下的是肉馅的。”
小舞闻言很是可惜，她从小食素，确实不爱吃荤。
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尽散，就算有垂涎小舞美貌的，也都忌惮身为龙虎山弟子的唐三，纷纷退去。
“小舞姑娘。”
小舞见唐三一脸沉重的看着自己，不由微皱眉头。
“嗯？”
“男女授受不亲，切不可再像刚才那样……用双腿去缠绕对方。”
唐三说到中间，顿了一下。
“可是，兔子本就是后腿最有力道……”
小舞说着，穿着长裙就要当街秀一番拳脚，结果被唐三按了下来。
唐三脸都快黑了，一字一顿道，“用、法、术。”
小舞苦着脸应承，“知道啦……”
啧，早知道，还不如继续当兔子呢！
唐三见小舞一副苦瓜脸，知道她心里不服气着，语气渐缓。
“我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本来还神色黯淡的小舞，闻言双眼一亮。
“比包子还好吃的东西么？”虽然她并没有吃过包子。
唐三看着她，点了点头，面色似春风拂过。
小舞见他难得缓和的面容，呆滞了许久。
小三不冷着脸的时候……长得还蛮好看的嘛！
————
唐三带小舞去了镇上最繁华的酒楼，点了一桌子素菜。
鼎湖上素、佛手芽卷、奶汤素烩、紫气东来……
小舞吃得很是开心，连连道，“做人真不错！这么多好吃的！”
唐三看着她风卷残云，眉眼也渐渐柔和。
修为到他这个境界，早已无需靠进食来补充能量。
但是见小舞喜欢，他还是陪着吃了一些。
“小三，这个也好好吃！”
小舞说着，给唐三夹了一片苦瓜。
“……”
唐三沉默的看着自己最讨厌的食物，最后还是在小舞殷切的目光下将苦瓜送进了嘴里。
竟然……不苦？
他有些惊讶，不自觉的看向那道摆盘精致的凉拌苦瓜,又夹了一筷放进嘴里。
“……”
还是很苦！
他眉眼一抽，缓缓看向小舞。
“是不是很好吃？”
小舞笑靥如花，嘴里嚼着东西，说话也含糊不清。
唐三犹如醍醐灌顶，望着小舞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。
不苦的不是苦瓜，而是她呀……
唐三并不是不知情爱的懵懂少年。
龙虎山从属正一道，可以娶妻食荤，他身边不乏成亲生子的师兄弟。
只是，从被张天师带回来的那一刻开始。
他的目标，便只有飞升成仙。
人世间的情感，于他而言，更是奢望。
恰在这时，酒楼响起了戏子咿呀的唱戏声。
“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，生者可以死，死者可以生……”
小舞虽听不懂唱的什么，但还是为这曲中的悲情流下泪来。
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。
唐三神魂俱震，只感觉自己脸颊微凉。
伸手触去，不知何时，他早已泪流满面。
————
此后数日，唐三流连于藏经阁，每日抄书读典。
小舞每晚睡时，他还未归。
每晨醒时，他又早已出门。
若不是每天桌上放置着新炼的灵丹，小舞甚至都怀疑他有没有回来过。
被唐三每日用珍稀丹药养着，小舞的伤已经好了很多，不再像先前那般虚弱。
她赤足走在院中，却未察觉脚下地面的不同。
无人在意的青石板上，早已被清扫得一尘不染，再无荆刺和砂砾。
小舞试着使了个小法术，让花架上爬满藤蔓。
“竟然成功了……”
她欣喜不已，正要回屋和唐三报喜。
却猛然惊觉，那个看似冷漠却对自己极其温柔的青年，已经五天不见踪影了。
————
这天深夜，唐三风尘仆仆的从藏经阁归来。
他在桌上放下今日新炼的丹药，正要去龙虎山山顶的天师府修炼，却被小舞堵在了屋里。
“小三。”
小舞瞪大着清灵纯澈的双眸，皱着眉头，一步步将他逼入死角。
“你这些天都去哪了？”
少女刚沐浴过，身上穿着轻薄的亵衣，长发还带着潮润的湿气。
紫芝的幽香也更加浓郁。
唐三简直不敢呼吸，他避开小舞的目光，压制下内心的悸动，一如初见时那般冷淡。
“这几日，事务繁忙。”
“哦。”
小舞皱眉不信，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。
“你看，我的法术恢复了一些。”
她说着，献宝似的将双掌捧至唐三面前。
在掌心之中，有一只可爱灵动的小白兔，正是她的本体。
“恭喜。”
唐三垂眸，淡淡道贺。
小舞有些不满他的反应，哼了一声便驱散了手中的本体。
“我要睡了！”
她把唐三推了出去，将他关在屋外。
夜色幽长，星暗无光，既无细风也无虫鸣。
唐三默然站立许久，最终还是往龙虎山山顶而去。
————
次日，小舞醒来时，院子里早已没了唐三的踪影。
只有外间的木桌上，放置着一瓶新的聚灵丹。
“真是个奇奇怪怪的家伙……”
小舞正生唐三的气，根本不想服今日的丹药。
她赤脚走在院子里，用法术把梅树都催开了花，又将昨日变出来的藤蔓上也长满花朵。
“这个季节，竟然有梅花盛开？”
院外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，由远及近。
来人不是唐三……
小舞皱眉回了屋里，院落有唐三设下的法阵，一般人根本无法闯入。
“唐三可在？”
来人站在院外，打量了一眼小院外的法阵，眯起了狭长的眼眸。
小舞并未出声，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。
“哼，唐三，若你再不出来，我就毁了你的院子！”
男子语气渐渐变得狠厉，见屋中无人回应，扬手便是一道灵符。
“什么！竟然被挡住了……”
男子不可置信的望着法阵将自己的灵符湮灭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。
“好，那就让我看看，你的法阵究竟有多厉害！”
男子说话间，从袖中取出一张紫色灵符，上面光彩奕奕，似是有极大的能量。
而唐三设下的阵法，在这张极为珍贵稀有的灵符攻击下，隐隐有了裂纹。
“住手！”
小舞眼见法阵要被破坏，实在不忍院落一同被毁，缓缓步出屋子。
男子见了小舞，不由一呆，接着露出了嫉妒和淫秽的笑容，“好一个美人儿，倒是便宜唐三了！”
小舞紧皱眉头，对这个男子发自内心的觉得恶心。
“让你知道我的厉害！”
她只是不懂人情世故，而不代表她真如菟丝花一般。
一只柔弱的小白兔能在丛林平安长大修炼数百年，可不是全凭着大明二明的庇护。
小舞手中掐诀，一道粗壮藤蔓自男子身后破土而出，向他袭去。
男子不屑一笑，轻松躲开，却发现接二连三出来了更多的藤蔓，脸上开始出现了慌张的情绪。
“收！”
小舞眉眼一厉，低声呵道。
数十条藤蔓编成巨网，将男子困在其中，正欲缩紧。
男子却从存放物品的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块白色玉印，往空中抛去。
只见那玉印上白光一绽，瞬间就将周围的所有藤蔓化成灰烬。
小舞本就重伤未愈，经此反噬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。
“美人儿，我劝你别再挣扎了，这可是龙虎山传承千年的法器，不是谁都能抵挡的。”
男子说着，得意洋洋的收回玉印。
唐三设下的法阵本就因先前的紫符而摇摇欲坠，现在经二人一战，更是破败不堪，光芒黯淡。
小舞挣扎着撑起身体，正要再次施法，却被人从身后托住，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包住了她欲要掐诀的右手。
“接下来，就交给我吧。”
“小三？”
小舞欣喜回眸，却见唐三身后长发无风自扬，神色冷若万年玄冰。
唐三温柔的将她安置在一旁，接着，气势骤变，一步步向院外的男子走去。
每一步，看似随意，却又重如千钧。
“唐三，你这个缩头乌龟，现在敢探头了？”
男子满脸狞笑，举起手中玉印向他炫耀，“我有此印在手，你能奈我何？”
“阳平治都功印。”
唐三自然识得男子手中法器，他面色依旧冷淡如冰，“只可惜，以你的修为，尚不能发挥出它威力的十分之一。”
说罢，他单手掐诀，身影疾如闪电。
只瞬息，便来到了男子身边。
“看在你是张家嫡系的份上，我会留你一命。”
唐三冷酷的声音刚落，一掌便将男子击倒，接着，右手在半空画符，将闪着白光的虚符打入男子体内。
“不！”
男子发出不甘的哀嚎，恶狠狠的看向唐三。
就在刚才，唐三将他二十余年的修为，废得一干二净，且再不能修行。
小舞在一旁看着，哪怕唐三并没有对她释放杀意，她也感觉到心惊肉跳。
所以当初自己，就这样跟着他跟踪了三天？
天啦……
唐三面对男子仇恨的目光，不为所动。
他从袖中掏出一沓黄符，扔向空中。
黄符瞬间化蝶，托着男子的身体向山顶的天师府而去。
唐三转身走向小舞，身上寒意尽收。
“你伤势如何？”
唐三从储物灵器中取出数瓶丹药，一一喂她服下。
小舞能够感觉到，这批丹药的品级更高，明显强于聚灵丹。
尤其是其中一粒鲜红色的灵丹，方一服下，便化作一股凉气滋润四肢百骸。
小舞望着唐三冷峻的眉眼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他明明有这般实力，却对一只百年小妖的自己，如此迁就？
唐三见她不语，以为她在怪自己放过那男子。
“抱歉，小舞，我不能杀他。”
他冰冷的双眸里第一次有了悲伤和痛苦，表情好似哭泣一般。
“我没有怪你。”
小舞见唐三这般模样，伸手抱住了他，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。
院中寂静，只有清风袭来，带来一院花香。
二人就这样相拥在一起，沉睡在了竹廊之上。
————
没过多久，整个龙虎山都知道了首席大弟子张宣风被人废了修为。
张宣风，那可是张宣风啊！
他可是张天师唯一的曾孙，也是如今龙虎山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啊！
是谁废了他的修为？
是谁有如此实力，而且不怕承受整个龙虎山的怒火？
众人议论纷纷。
可此事却这样不了了之，张天师勒令门内弟子不准再谈及此事。
就连张宣风本人，也再没有现身。
————
天师府外，此时正跪着一个哭红眼睛的中年男子。
“爷爷，请您一定要为风儿做主啊！”
府门依旧紧闭，只传出一个浑厚冷漠的声音。
“我曾警告过你，若是不约束好宣风，来日自有人收拾他，如今宣风虽修为被毁，但性命无忧，你该庆幸。”
说罢，任凭那中年男子如何哭喊，也不再理会。
唐三跪在天师府内，听着身边老者回复的话语，神色依旧冷淡无波。
“小三，如若你不是清除了宣风的记忆，此时，早已成为众矢之的。”
白发白须的老者缓缓转身，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唐三。
他已是半仙之躯，人世间的亲情于他，没有任何牵绊。
而唐三却不一样，他身上承载着自己的希望。
张宣风这个曾孙与唐三相比，实在不值一提。
“多谢天师。”
唐三知道，张天师这是不在意他废掉张宣风修为一事了。
张天师闻言苦笑，“这么多年了，你还是不愿唤我一句师傅。”
唐三默然不语，缓缓起身。
“小三，你此次废掉宣风修为，真的只是因为他找你携私报复么？”
张天师双目好似明镜，似乎能照进人的心里。
纵使唐三这般沉稳的性格，也不由暗暗心惊。
“是。”
他绝不能透漏出小舞的消息！
就连清除掉张宣风今日的记忆，也是因为不想让张天师知晓小舞的存在。
张天师打量了唐三许久，都不见任何破绽。
他抬了抬手，“罢了，你回去吧，好好准备三月后的罗天大醮。”
唐三离开了天师府，这才惊觉自己早已一身冷汗。
看来，这次是蒙混过关了……
唐三暗自庆幸，飞快往小院而去。
而就在他离开后，张天师长叹一声。
“情之一字，不过是英雄冢骷髅乡，小三，你何时才能勘破？”
————
竹屋之内，小舞还在沉睡。
她旧伤未愈，又添新伤，若不是唐三给她服下的丹药着实强悍，只怕早已被打回原形。
唐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小舞的身旁，握住了她微凉的右手。
修道十五载，他自认为心境无暇，坚如磐石。
却在她的面前，不堪一击。
今日，还好自己及时赶到，否则……
唐三微眯双眸，身上戾气一闪即逝。
若非张天师于自己有恩，而张宣风又是他唯一曾孙，今日自己必将张宣风斩杀于此。
唐三闭目在小舞手上轻轻一吻，眼眸再次睁开时，变得灿如寒星。
他来到院中，这里的阵法早已被修补好。
“还不够……如此程度，还差的太远。”
唐三喃喃自语，从储物灵器中又取出许多原材料，继续加固法阵。
直到次日清晨，他才停下动作。
“该帮小舞炼制今天服用的丹药了……”
可是，唐三的等待注定成空。
小舞整整昏睡了七天，才再次苏醒。
“你醒了？”
唐三这些天除了炼药就是一直守护在她身边，此时整个人胡子拉碴，满眼红血丝，憔悴不堪。
“小三？”
小舞简直不敢相认，这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唐三吗？
“先喝点水。”
唐三喂小舞喝了水，接着又喂她服下数枚丹药。
小舞缓了缓气息，看着唐三道，“我已经没事了，你要不要休息会儿？”
唐三摇了摇头，伸出双指搭在她手腕上诊断。
经脉已修复完好，只是气息微弱，尚需调养。
他才松了口气，就见小舞抚上自己的脸庞。
少女的手，柔若无骨，让他心中一颤。
“小三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？”
小舞心底好似有个模糊答案，只是隔了层纱，就差那么一点看透。
还不等唐三言语，小舞就接着道，“我是妖，而你是抓妖的道士，我们该是敌对才是。”
唐三并未回答，只是摸了摸小舞的长发。
他背负重任，身不由己。
就连最简单的“我爱你”三字，也无法轻易说出口。
见他沉默不语，小舞期盼的目光，也渐渐黯淡。
“我要休息了。”
小舞背过身不再看他，倔强的不让眼中的热泪落下。
“桌上留了丹药，晚些时候每样再吃一颗。”
唐三垂首遮掩住自己的表情，转身离去。
小舞狼狈的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，喃喃低语，“既然不喜欢，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好……”
少女的心思，纯净而又直接。
在她的认知里，只有喜欢一个人，才会无条件的对那人好。
可若是喜欢，那就应该告诉对方，而不是缄口不言。
————
自那日之后，唐三便每日留在院中炼丹画符，抄经读典，再未外出。
而他与小舞之间，却有了一层隔阂。
上次小舞与自己说话，是几天之前了？
五天？还是六天？
唐三瞥向正在院里采花的小舞，少女正哼着不知名的曲子，一脸平静，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快。
小舞采了一篮子花，蹦蹦跳跳的从唐三身边经过。
“对了……”
她忽然折返，定定的看向唐三。
唐三忽然有些紧张，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角。
“忘了和你说了，我已经完全好了，这也得多谢你。”
小舞面上笑容纯洁无暇，好似将前几天的事情完全忘了一般。
“痊愈便好。”
唐三点了点头，并不居功。
不过知晓小舞身体痊愈，他还是微微一笑。
“这段时间，麻烦你了。”
小舞向他俯身行礼，分外真诚。
唐三摇了摇头，面上依旧是淡淡笑意。
可小舞接下来说的话，却让他的笑容戛然而止。
“既然已经伤愈，我也要回去了。”
小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水凌凌的眼眸，一眨不眨的盯着唐三。
她……要走了么？
唐三心中剧痛，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。
“我送你。”
他强作镇定，每说出一个字，心口都是生疼。
小舞摇摇头，扭着手指，“不用啦，我自己可以的。”
唐三点了点头，并未再言。
“那我……走啦？”
小舞歪着头看了看唐山，依旧不能从这个冷静如常的青年脸上看出什么情绪。
她在心底暗叹，果然是高估了自己在小三心里的重要程度，自己都要离开了，他也没点反应。
“我送你下山。”
唐三说罢，在前边带路，面色哀伤至极。
只是，跟在后面的小舞却看不到他的表情，也不知道他此时的悲痛。
二人一路绕开巡逻的弟子，往山下而去。
小舞跟在唐三身后，越想越生气，越想越委屈。
哼……真是可恶！
她恶狠狠的瞪着唐三的背影，真想砸开这不开窍的榆木脑袋，看看里面是不是除了修炼就是修炼。
一路无言，不多时便出了山下的禁制。
“这是我炼制的玉符，可以隔绝你身上的气息和紫芝的香气，不会让其他妖怪或者道人察觉。”
唐三取出一块玉制的符片，放在小舞掌心。
这护身符，是唐三连夜为小舞炼制，本想找个时机送予她。
却不料，成了二人离别的见证。
“这是正阳丹，可保体内筋脉无恙……”
“这是破邪符，可斩妖除魔……”
“这是……”
唐三边说，边从自己的储物灵器中往外掏丹药和灵符。
“这是凡间用的银票，还有金子银锭，可换佳肴美食……”
最后，他拿出了一个碧色莹润的玉镯，戴在小舞的手上。
“这是储物灵器，可用来存放物品。”
小舞看着面前漂浮着的一大堆符纸、灵丹和法器钱财，本来还郁闷生气的，瞬间被逗乐了。
她美眸含泪，笑看着面前这个冷峻青年。
这个傻子，估计把家底都给自己了吧？
“是哪里不舒服吗？”
唐三见小舞又哭又笑，神色有丝慌乱，伸手便摸向她光洁的额头。
小舞笑着摇了摇头，甩落了眼眸中的晶莹泪光。
“小三，我好开心，从来没有过的开心。”
小舞吸了吸鼻子，笑颜若烈阳灿烂。
傻的是自己才对呀……
唐三对自己的好，根本无需用言语来表达。
既如此，自己为何还要在意那些口头上的虚妄？
唐三还以为小舞是开心终于能够回家了，本来轻触她额头的手，缓缓垂下。
小舞总算是见到他落寞的样子了，心底一阵畅快。
她只是回毒瘴林采药送他，又不是不回来了。
不过……鉴于唐三之前的表现，让她很不开心。
所以她决定，不告诉唐三自己会回来的事情，到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。
“我走啦！”
小舞心结已解，蹦蹦跳跳的走了。
只留下唐三被蒙在鼓里，目送她离去的背影，黯然神伤。
此次分别，也许此生再难相见。
他闭目盘膝坐下，口中默念度人经。
“天真皇人，梵炁玄辽，天宝自然，八合之音，主治世会，地垒洪泽，变灾厄难，诵咏之者，禳辟妖祥，清静道炁，无不宁也……”
他将修为都融入诵经中，只为祝福一人。
“小舞，在经文的能量消失之前，你都可以逢凶化吉、遇难成祥。”
这也是自己，最后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。
唐三缓缓起身，面色因大量修为流失而变得苍白。
他矗立原地，望着小舞离去的方位，久久不能回神。
————
唐三回到龙虎山后，生活一如之前。
每日画符炼丹，或去藏经阁抄书，没有一刻空闲。
只是，夜深梦回时，脑海中还是会浮现那个长发白衣的清灵少女。
————
三月之期，很快便至。
罗天大醮每十年举行一次，而今年，正是轮到龙虎山举行。
此时的龙虎山，人声鼎沸，各路人士来往如织。
到了巳时，撞钟应时而鸣，声音响彻整座山峰。
“祭典开始了！”
众人欢呼，纷纷向前奔涌。
高台上的道人来自各门各派，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紫金洞天袍的老者，须发皆白，神情沉着。
而在他身后的，是一个身着紫色云纹道袍的英挺青年。
青年眉目凛凛，身姿若青竹破天而出，威仪无比。
“这个道士年纪轻轻就能跟在张天师身后主持祭典，看来很厉害呀。”
人群中，一个碧衣少女面带笑意，夸赞道。
“小三当然厉害了。”
另一个声音从碧衣少女身边传来。
来人正是消失了三个月的小舞。
此时的她依旧是离去时的一身白色纱衣，眉目如画，墨发如云，就这样披散在身后。
碧衣少女也被她惊艳到，呆愣了好一会儿。
小舞笑眯眯的走到碧衣少女身边，“姑娘，你不仅长得好看，而且还很有眼光！”
说罢，她再次望向举行祭典的高台。
唐三站在一群年长的道人之中，更加衬托得他英姿勃发，意气飞扬。
————
而此时，台上的唐三正欲净手焚香，祭拜三清。
却突然嗅到了一股清冽而又熟悉的紫芝幽香。
小舞？
不对，她怎么会来这里！
唐三整个人都惊呆了，内心第一次变得恐慌。
今日罗天大醮，在场的都是道门高人，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！
若是被人看破她的身份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“小三？”
张天师察觉到了唐三的失态，低声催促。
唐三连忙收敛心神，非常勉强的继续仪式。
张天师则站在地上，看着漂浮在半空中带领众人齐诵经文的唐三，满意的点了点头。
小三，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……
————
祭典结束，其他门派的道人纷纷来向张天师道贺。
“看来，龙虎山这是又出了一个好苗子。”
“还是老天师有福气，龙虎山后继有人呀！”
张天师听着他们夸赞唐三，面上也是与有荣焉。
他正欲唤唐三过来拜见众位前辈，却发现台上早已没了他的身影。
————
小舞见祭典结束，正要随众人离开。
一道紫色身影笼住她，指尖捏着张紫色灵符，“缩地成寸！”
小舞抬头看去，来人正是唐三。
只是，此时的他神色肃然，揽过小舞的肩膀跳步飞跃。
身边风景快速转换，仅仅只是几步，便回到了唐三居住的小院。
“小三？”
小舞见唐三脸色阴沉，皱眉不解。
见到自己，他怎么这么一副表情？
唐三用尽全身气力，终于压制下内心的恐慌。
“小舞，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么？”
他不忍责怪小舞，语气里尽是无奈。
若不是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祭典仪式上，而小舞身上又有自己给的护身符，只怕早就被人发现了她的身份。
“可是，你和我说过，这个护身符能够遮掩我身上的气息。”
小舞拿出身上的玉符，有些委屈，“而且……我真的好想你。”
她回到毒瘴林后，耗时两月，终于集齐了记忆里见过的所有成熟灵草。
那时，她是多么的欣喜，自己终于能够去找唐三了。
平生不会相思，才会相思，便害相思。
她真的好想他，所以才会连夜赶来龙虎山，却不料遇上罗天大醮。
唐三闻言一怔，将小舞抱入怀中，低声叹息。
“傻丫头……”
他又怎会真的责怪于她？
她是他的劫，亦是他的救赎。
遇到她，自己无趣而又灰暗的人生，才有了光亮。
“小三，看我给你带了什么？”
小舞趴在唐三怀里安静了一会儿，接着狡黠一笑，晃了晃他送给自己储物玉镯。
一道白光闪过，空中漂满了闪耀着各色华光的仙草灵药。
纵是唐三见过许多奇珍异宝，也不禁为面前这堆草药咋舌。
千年石斛、九品红参、紫皮首乌……
每一样皆是稀世珍品，丝毫不输那日的两千年紫芝。
“是不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珍贵的仙草？”
小舞见唐三震惊不语，不免洋洋得意。
唐三笑着点了点头，摸了摸小舞的长发。
他望了那些仙草一眼，心中暗道。
这些仙草是足够珍贵，但……
最珍贵，是你呀……
————
深夜，唐三望着小舞无邪的睡颜，忍不住轻触她的脸颊。
他面容上的苦涩，最终化成一声叹息。
原以为，不再相见，便可以不再在意。
而今日，小舞方一露面，就令他的隐忍克制立即瓦解。
他不敢想象，若是今天小舞身份泄露，被道门围攻，自己会怎样。
思及此，唐三眸光一转，离开小院往山顶而去。
————
龙虎山山顶的天师府，即历代天师居住之所。
守门的，并不是门派里的弟子。
而是一具具木制的傀儡，上面附了历代天师的一缕神魂。
唐三如入无人之境，一路踏入最深处的丹房。
张天师正闭目打坐，只淡淡说了一句。
“你来了。”
“天师。”
唐三俯身行礼，垂眸道，“弟子夤夜前来，是想借阅清元极经。”
清元极经，是为龙虎山秘典，只传天师一脉。
唐三虽为张天师爱徒，却不是张家嫡系，因此并无阅书权限。
“为何想借此书？”
张天师依旧闭目，神色不变。
“弟子近日修炼，察觉三五雌雄斩邪剑有一些共鸣，因此想借阅此经，查明原委。”
正一盟威符箓、三五斩邪雌雄剑和阳平治都功印，是当年太清道德天尊赐予龙虎山的三大法器，传世千年。
闻言，本来还淡然的张天师睁开了双目。
唐三取出随身携带的黑色古剑，交予张天师查探。
张天师伸指探去，平静的面容有了丝欣喜。
“很好，看来你已经获得了斩邪剑的认可。”
他看向唐三，笑容里满是赞赏。
唐三神色如常，没有丝毫自傲。
张天师拂尘一挥，空中便出现了一本泛黄的古籍。
“多谢天师，待弟子阅览完，自当归还。”
唐三收下清元极经，正要告辞，却被张天师唤住。
“今日罗天大醮，你做的很好。”
眨眼间，张天师便站在了唐三的面前。
他看着面前青年熟悉的眉眼，心中有丝感伤。
“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，也不负你父母当年的名声。”
张天师透过唐三，似是看到了一对年轻眷侣，男子龙章凤姿，女子风华绝代。
唐三垂首不语，双手渐渐握紧。
“小三，终有一日，你会飞升成仙，成为龙虎山的骄傲，也会成为……你父母的骄傲。”
张天师语重心长，似乎另有深意。
“弟子告辞。”
唐三转身离去，语气里不带丝毫温度。
张天师知道他的抗拒，不免叹气。
————
唐三面无表情的回了小院，内屋小舞还未醒。
他从储物灵器中取出清元极经，翻到了自己需要的那页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唐三微蹙眉头，将上面的内容熟记于心。
“小三，你还没睡啊？”
小舞揉着眼睛，赤足踏入了书房。
“来。”
唐三冲她笑了笑，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。
他见小舞一脸无辜的模样，心中郁结的戾气渐渐化解。
自己何其有幸，能够遇上她。
唐三轻叹，伸出双指探向小舞的额心。
小舞能感觉到自己额心渐渐发热，最后直至四肢百骸。
一刻钟后，唐三终于睁开了双眼。
他面上表情如春风般和煦，“过几天，我们一起出趟远门。”
“好呀。”
小舞听闻要离开龙虎山，高兴不已。
她才刚化人，自然是想多见识下人间的繁华和美景。
————
天师府那边，唐三刚走不久，张天师正在与自己对弈，突然面色一变。
他想起清元极经上，记载了这样一个法术。
服下洗髓丹，重新淬体，便能断绝气息外泄，纵是神仙也难以辨别其身份。
唐三本就是道门传人，根本无需隐藏气息。
所以……
他是为了那只兔妖！
张天师面沉如水，冷哼一声。
“小三，难道你不知道，为他人淬体，不仅会损耗你的修为，更有伤寿元么？”
若是伤了根本，恐怕此生都成仙无望。
张天师隔窗远眺，见天边晨光初绽，弹指幻化出一只白色纸鹤。
————
唐三正在院中修炼，只听得一声鹤鸣。
方一睁眼，便见张天师派来的纸鹤飞在院外。
他和小舞说了一声，向天师府赶去。
“天师。”
唐三见了张天师，向他行礼。
张天师背对着他而立，不见神情。
“镇妖塔那边刚刚传来震动，有妖试图破塔而出，你过去看看。”
“是。”
唐三俯身领命，踏符而去。
他心里不知为何，有丝不安。
难道，是镇妖塔那边情况不妙？
而等他走后，张天师这才转过身来，神色阴沉。
“小三，既然你堪不破情劫，那我便助你一程。”
他手中拂尘一挥，身影化作飞烟消散。
————
后山竹屋这边，小舞正在兴致勃勃的炼丹。
她翻着唐三留下来的古籍，对照上面的方子配药。
“三钱满天星、一钱龙芝草……”
清风拂过，一道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，默然不语。
小舞盖上丹炉的盖子，正准备开始炼丹。
“还差一钱玄芝粉。”
听到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人声，小舞吓了一跳，连忙转身。
“您是……张天师？”
小舞认出了来人，正是罗天大醮那日，领着唐三主持祭典的张天师。
“姑娘炼的聚灵丹，还差一味玄芝粉。”
张天师神情淡淡，一挥拂尘，那丹炉的炉顶便飞到一旁，而放置草药的抽屉里，则飞出了一钱玄芝粉，自动落入丹炉，开始炼制。
小舞看得目瞪口呆，“天师，您真厉害！”
她能感觉到张天师身上并无杀气，因此也不害怕。
张天师看着面前这个纯净如白纸的美丽少女，神情渐渐缓和。
他突然有些理解，为何一向冷情自持的唐三，竟为了这个少女，屡次欺瞒自己。
“姑娘，你再在小三身边，于他有害而无益。”
张天师并不厌恶小舞，哪怕她是一只兔妖。
因此，他只是苦口婆心的劝阻，而不是直接出手灭了她。
“小三历经七情六欲之劫，如今，只剩最后一劫，便能飞升成仙。”
张天师说着，目光深沉的看着小舞。
小三要成仙？
小舞有些发愣，接着笑容苦涩的道，“他的最后一劫……是我对么？”
她顿时明了了张天师的来意。
张天师见小舞如此聪慧，沉默不语。
若是她能主动放弃，小三才会心甘情愿斩断情丝，终得圆满。
“您放心，我知道该怎么做……”
小舞说着，笑容绽放的那一刻，泪水也潸然而下。
若张天师棒打鸳鸯，她可能还会反抗。
可是，张天师人老成精，竟然用唐三的前程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。
小舞不希望自己成为唐三的拖累，自然会主动离开。
张天师见她如此听劝，颇为欣慰。
他从袖中掏出一瓶稀有丹药，推至小舞面前，当做补偿。
“这瓶混元丹，服之可增千年修为。”
小舞却是正眼都不瞧混元丹一眼，淡淡道，“天师，以后小三就麻烦您了。”
张天师抚须点头，“在小三成仙之前，还需委屈姑娘一段时间。”
小舞有些不解，眉头微皱。
张天师轻叹，“姑娘，难道你认为，你离开之后，小三不会去找你么？”
“所以，您要把我藏起来？”
小舞话音才落，就见张天师手中拂尘一挥。
再睁眼时，已经到了一片云雾幻境之中。
“待小三成仙之时，我自会放你离开。”
张天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，层层回响。
————
唐三行至半路，突然察觉到自己与小舞身上护身符的感应被切断。
糟糕！
他脸色大变，飞速赶回小院。
镇妖塔只是张天师调离自己的幌子，他的真正目的……
是小舞！
待唐三回到小院时，早已不见了小舞的踪影。
他正欲前去天师府，回首却发现，张天师就站在自己身后。
张天师手上拿着一个碧玉镯，虚空推给唐三。
这是……
自己送给小舞的储物灵器。
唐三双眸倏的睁大，心脏狂跳。
“她走了。”
张天师缓缓走向唐三，面色平静，看不出一丝情绪。
唐三能感觉到小舞并没有死亡，因此心下稍安。
“她为何要离开？”
“为了让你成仙。”
张天师与唐三对面而立，一双深邃的眼眸，似是看破红尘。
唐三握紧玉镯，沉默不语。
“小三，就连小舞姑娘都看得如此透彻，为何你却看不透？”
张天师看着面前自己倾注了十五年心血的爱徒，语气沉重而无奈。
唐三将玉镯收了起来，整个人的气息突然如深渊一般波澜不惊又让人无法看透。
“弟子明白了。”
他向张天师俯身行礼，“弟子会尽快成仙，不负天师重望。”
张天师见唐三态度转变如此之快，心里生疑。
但他并未戳破，只是点头道，“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。”
唐三目送张天师离开，平静的气息瞬间化为戾气。
他能感知到小舞气息最后消失的地方。
“镇妖塔……”
唐三微眯眼眸，目光转向龙虎山西侧。
————
是夜，星月无光，四周皆是寂静无比。
镇妖塔下，执守的弟子察觉到一丝风声从耳边掠过。
他回头看去，却无半点动静。
“奇怪……”
而就在他走神的瞬间，一道微光穿过镇妖塔的大门，销声匿迹。
而在进入镇妖塔后，那道光点才化作人形。
来人正是唐三，他打量着塔内的情况，皱眉思索。
镇妖塔一共九层，越是往上，关押的妖怪实力便越强悍。
张天师究竟会将小舞关在哪一层？
他闭目试图感应自己留在小舞身上的护身玉符，却依旧没有结果。
既如此，那就只能……
唐三倏的睁眼，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了一柄黑色长剑。
有不长眼的妖怪向他偷袭，却被一剑斩灭。
“我来此，是为了找人。”
唐三说着，冷冷扫视过围上前的众妖。
那些被关在一层的妖怪，都是实力低微的小妖，见他一剑便灭了一只同类，不免战战兢兢。
“道长是想找谁？”
为首的那只虎妖沉声问道。
“一个白衣少女，长发及地，原型是白兔。”
众妖闻言互相对视，窃窃私语。
“未曾见过。”
它们纷纷摇头，往后退散。
唐三一层一层往上找去，直到第七层，也并未见到小舞的踪影。
反而那些妖怪一层比一层凶狠，围攻之下，唐三已经负伤。
就连脸上，也有数道皮开肉绽的伤痕。
他手中执剑，身上气势依旧惊人。
第七层只有五只妖怪，被分别关押在设了法阵的牢房中。
唐三冷眼扫过，往第八层而去。
第八层也是独立的牢房，仅仅关押了三只妖怪。
“好个俊俏的小道士……”
其中一只是个狐妖，身后七尾摇曳，笑容妩媚。
“小道士，你是要上第九层么？”
唐三不语，略过她往楼上走去。
狐妖笑容渐深，话语魅惑人心，“为了一只兔妖，断送掉自己的性命和前程，值得么？”
她早已知道唐三是为了寻一只兔妖才硬闯的镇妖塔，也看得出来，他实力强横，是龙虎山的后起之秀。
唐三蓦地止步，一道剑气劈在狐妖牢房旁的玄铁上。
那块传说中至坚至硬的玄铁，竟然被砍了个缺口。
狐妖一惊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。
刚刚这一剑，若是斩在自己身上……
她望着唐三远去的背影，身上衣裳早已被冷汗浸湿。
唐三上了第九层，这里一片虚无，没有任何光亮。
就连他施展法术，也看不透三尺外的环境。
“现在离开，老夫可以饶恕你擅闯之罪。”
一道混浊的声音自黑暗深处传来，似有万千回响。
唐三不言，只是竖起了手中长剑。
“小辈，你很有胆量，竟敢对老夫动手。”
黑色的云雾翻腾，夹杂着雷电轰鸣。
唐三眼神似剑锋一般，冰冷而又锐利。
他手持长剑，身形如风，向黑暗中奔袭。
剑光划过，竟将黑色云雾生生斩裂了一道口子。
耳边传来怒吼，但唐三面色不变，从袖中掏出五张紫色灵符，掐诀指向那道裂口。
紫符上闪着雷电，飞速掠过。
“五雷符？你是何人？”
黑雾中，那道混浊的声音再不似先前那般倨傲。
五张紫符在空中合一，化作霹雳雷电，照亮周围的一片黑暗。
同时，迅速往黑雾深处飞去。
唐三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，接着，面前的黑暗似潮水退去。
在他前方，正站着一个灰发麻衣的老者，嘴角处止不住的往外溢血。
而在老者身后，又是一个用玄铁铸成的牢房，其中云雾漫漫。
“小三……”
小舞跪坐其中，泪流满面。
她能看到唐三进入镇妖塔后所有的经历，包括刚刚他和灰发老者的斗法。
只是，这云雾奇异非常，她的声音根本无法外传。
唐三见了小舞，冰冷的神色一变，瞬移到她身边。
“小舞。”
他想要触碰小舞，却根本无法穿透玄铁制成的牢笼。
小舞看着唐三伤痕累累的模样，隔着玄铁轻触他的伤处。
“很疼吧？”
唐三摇了摇头，面上有淡淡笑意。
小舞眼含热泪，哽咽道，“如果没有遇上我，你本可以成为龙虎山数百年来最出色的弟子，得道成仙……”
唐三却是皱起了眉头，望着小舞的目光分外虔诚而又炙热。
“世间万事万物，皆不及你万分之一。”
小舞闻言，更是泣不成声。
而这时，唐三的身后却传来一声叹息。
他本来柔和的眉眼骤然一冷，防备的往后看去。
张天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唐三身后，看着他防备的神情，分外痛心。
“小三，情为你最后一劫，只要渡过此劫，你便能飞升成仙。”
张天师手持拂尘，仍是谆谆劝诫，“你会成为龙虎山，除祖师爷之外，第二个成仙的弟子。”
而这，也是他多年以来的夙愿。
唐三朝他跪拜，声音淡漠，“多谢天师十五载的栽培，唐三无以为报。”
说罢，他抬头，双目冷若寒星，直视张天师。
“还请天师放过小舞姑娘，唐三愿替她赴死，请天师网开一面。”
闻言，张天师面色骤变。
“小三，你……”
“师傅，这是弟子求您的唯一一件事，也是最后一件。”
唐三语气渐轻，眼眸也染上了湿意。
师傅……
张天师身体一震，眼眶微红，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师傅，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。
唐三手持长剑，剑锋触及脖颈，划出一道血痕。
张天师心中的痛苦，无以言表。
小三，你为了一只兔妖，竟然做到如斯地步……
小舞跪坐在牢笼中，眼睁睁的看着唐三为自己赴死。
不……
她不要他死……
如果没有他，自己当初被蛇妖打伤时，就已经魂归杳杳。
若二人相遇是个错误，那便由自己，来终结吧！
“小三。”
唐三抬首，见小舞冲自己笑得烂漫。
少女容颜极美，哪怕是沦落入狱，面带泪痕，但依旧一笑倾人城。
“小三，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，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时光。”
小舞望着他，一字一语，说得极为认真。
“以后，你一定可以飞升成仙。”
唐三心中只觉不妙，正欲破开玄铁铸成的牢笼。
小舞已经一掌拍向自己心脉，口中鲜血喷涌，身体缓缓倒下。
自己这条命，是小三救的。
既如此，那就还给他吧……
最后弥留之际，小舞眼眸中映下的，是黑发青年癫狂的模样。
唐三手中长剑挥舞不停，在玄铁上留下一道道深痕。
他似乎不知疲倦，直到手中鲜血直流，而玄铁仍旧未破，这才停下。
小舞的身体化作一只雪白的小兔子，就这样静静的躺在牢笼中。
“小舞……”
唐三隔着玄铁，跪在小兔子的面前。
“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酒楼时，听到的牡丹亭么……”
他双眼无神，低声道，“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，生者可以死，死者可以生……”
“可后面，还有一句……”
“生而不可以死，死而不可复生者，皆非情之至也……”
“黄泉路上，别走得太快，等等我……”
唐三双手执剑，眼角流下两行血泪。
“是我错了……”
张天师缓缓闭目，满脸痛苦，“勘不破执念的，是我啊……”
他拂尘一挥，将唐三手中的长剑打偏。
看着唐三和小舞如此凄凉，一死一伤，他再也没办法视若无睹。
张天师挥袖打开了玄铁的牢笼，取出一颗玉白的丹药凭空推至唐三面前。
“这是能起死回生的还魂丹，你现在予她服下，还能挽回一命。”
唐三不敢迟疑，接过还魂丹喂小兔子服下。
小兔子服下丹药后，不久便恢复了心跳，也睁开了双眼。
只是，那双血红的双瞳，却没有任何神智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
唐三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兔子无神的双眸，大喜大悲之下，几近崩溃。
张天师缓步走来，查探了小兔子的情况，沉默良久。
“还魂丹只能救她的命，无法让她修为恢复从前。”
张天师淡淡道，“若要灵智开化，需修行百年。”
“几百年而已，我可以等……”
唐三抱着小兔子，轻轻摩挲，满眼都是深情，“不论是百年还是千年，我都会等到你，重新为人的那天。”
张天师却在一旁泼冷水，“凡人的寿命不过区区百年，你若不成仙，如何等她？”
唐三垂头在小兔子的头上轻轻一吻，表情逐渐坚定。
“只要炼成元魄丹，就可以。”
元魄丹……
张天师一怔，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高徒，拂袖转身。
“你们走吧。”
唐三再次朝他跪拜，“师傅，他日若龙虎山有需，纵隔千山万水，弟子也义不容辞。”
张天师的背影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，化为青烟散去。
唐三磕了三个响头，抱着小兔子，回竹屋收拾了东西后，便离开了龙虎山。
————
空山新雨后，天气已凉秋。
天色渐暗，一壮年农夫领着十岁顽童，为赶时间，从小路下山。
而在二人身后，却跟着一团绿色烟雾。
就在绿雾无声无息的向二人吞去的瞬间，一道黄符飞来，将它打散。
绿雾惨叫一声，立即远遁。
农夫二人听到声音回头看去，被这诡异的情景吓得当场呆住。
“妖、妖怪！”
农夫抱着小孩，双腿都在打颤。
他看到一个发冠高束的白衣男子，从身后的密林走出。
男子长眉入鬓，双目冷似寒星，身姿挺拔若绝壁青松，端的是一副好气度。
只是，他手中却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。
“多、多谢恩公……”
农夫自然猜到是他救了自己父子，结结巴巴的道谢。
男子眺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峰，蓦然问道，“前方是无极崖？”
农夫点了点头，“恩公可是要去采摘千年灵芝？”
男子看了他一眼，并不回答。
“恩公，那无极崖上有一只凶狠的妖怪，极爱噬人。这些年去寻找灵芝的，没有一个人能回来，其中不乏道行高深的大师。”
农夫不忍他枉送性命，苦苦劝说，“我看，您还是别去为好。”
男子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赠予他，淡淡道，“此符可保你二人平安。”
说罢，便转身往无极崖而去。
农夫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，叹息着摇头离去。
白衣男子正是唐三，他摸了摸怀里的小兔子，面上的冰冷似春风化开。
“小舞，等我找到千年灵芝，炼就元魄丹……”
风中传来一阵腥臭，唐三神情一冷，将小兔子收进储物灵器中。
他往前看去，无极崖下，一片尸山血海，骷髅遍野。
崖壁陡峭，中间有一棵古松。
而在古松之下，盘着一条巨蟒，足有二十来丈。
它怀中一抹紫光，冲天而起。
将近三千年的灵芝……
唐三冷眸微眯，手持长剑，纵身往崖上跃去。
巨蟒嗅到生人的气息，血红的竖瞳睁开，目光阴森而又诡谲。
“又是一个臭道士。”
巨蟒口吐人言，光伸出的蛇信就有数米。
唐三左手持符，右手执剑，剑光混着符纸一道击向巨蟒。
巨蟒避开了攻击，本来还不屑的态度瞬间变得高涨。
“原来是龙虎山的弟子……很好，等我吃了你，肯定又能涨好几百年的修为。”
巨蟒吐着信尖，庞大的身体非常迅速，蛇尾向唐三攻去。
唐三站定不动，身影如风沙消散。
巨蟒惊觉不对时，已经来不及了。
唐三蓦地出现在它上空，双手掐诀，身边环绕着一圈黄色符纸。
“敕！”
言出法随，黑色长剑与黄符一齐斩向巨蟒的逆鳞之处。
它修行数千年，又吞噬了众多道人的修为，已近化龙，自然是有逆鳞。
长剑深深扎入巨蟒血肉之中，巨大的碰撞，将逆鳞都击飞了出去。
唐三飘在虚空，手指微动，便将长剑收了回来。
“你还是第一个伤了我的人类，受死吧！”
巨蟒被斩去逆鳞，狂怒万分，扭头便是一道灰黑色的烈焰。
唐三并不躲避，只是咬破自己指尖，用血在剑上画符。
瞬间，那把黑剑金光大灿，再不似先前那般毫不起眼。
“这是……”
巨蟒见到那把长剑，瞬间泄去先前气势，瑟瑟发抖，“……张道陵的三五雌雄斩邪剑！”
它慌忙逃窜，惊恐交加，“不————”
唐三用斩邪剑破掉巨蟒的黑色烈焰，轻轻一挥。
一道黑白交杂的剑气追踪而至，只一击，便将巨蟒斩成两截。
“你，你到底是谁……”
巨蟒一句话未完，死不瞑目。
“我是……龙虎山第五十三代天师的弟子。”
唐三淡淡道，拭去剑上血液，也敛去了剑上的一片金光。
长剑逐渐黯淡，又化作一柄不引人注意的黑色古剑。
他看向古松下那株绽放紫光的三千年灵芝。
可以炼元魄丹了……
唐三跃下无极崖，跳进水潭中清洗身体。
直到身上血腥味尽去，这才将小兔子取了出来。
“小舞，我们终于可以，永远在一起了。”
他贴近小兔子柔软的皮毛，面上满是眷恋。
————
又是一年春去秋来，山上的桂子也开始飘香。
密林之中，有一大片望眼无际的毒瘴，常人不敢入内。
而在毒瘴之中，却是一番人间仙境。
这里有清泉流响，篁竹丛生。
唐三自去岁离开龙虎山后，便带着小兔子回到了初见的毒瘴林。
他修了竹屋，开辟了花圃。
看着小兔子眼眸中的神采一日胜过一日，心境也愈加沉稳。
————
这日深夜，一道白色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屋内。
唐三正沉睡着，没有半点反应。
倒是那只小兔子，似有所觉的睁开了眼。
白影正是幻化而来的张天师，他望着唐三憔悴的模样，无声叹了口气。
接着，隔空从唐三怀中抱出了小兔子。
小兔子浮在空中，与他对视，倒也不怕。
“我欠小三父母一条性命，本以为传授他所有本事，助他修道成仙，便是弥补……”
张天师满脸惆怅，语气沉重，“可我错了，我不该将自己所求强加在他身上。”
从头到尾，想得道成仙的，都只是张天师自己，而不是唐三。
他看着面前这只未开灵智，双眼茫然的小兔子，释然一笑。
“有你陪他，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说罢，张天师伸指触向小兔子的额心。
一道金光被他注入，融进小兔子的四肢百骸。
“我与小三，再不相欠。”
张天师望着睡榻上无知无觉的唐三，面带和蔼笑意，身影化作水波，渐渐消散。
如今执念已了，他终于能毫无牵挂的飞升成仙了。
而就在张天师离开后不久，唐三倏的睁开了双眼。
他抱起怀中的小兔子，冲着张天师先前站立的地方，跪下磕头，格外虔诚。
“师傅。”
冰冷的面容上，有一滴清泪滑落。
————
次日清晨，唐三从梦中惊醒。
他一摸睡榻，小兔子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“小舞！”
唐三慌了神，才出竹屋，就见一个白衣少女在院中采摘蔬果。
晨曦微光下，少女容颜如玉，乌发如瀑，手中挽着竹篮，双足皆赤，唯美得像是画中人。
“小三，你醒啦？”
少女嫣然一笑，飞扑进唐三怀中。
唐三抱着少女，眼眶发热。
他知道，小舞能够这么快就化为人形，是昨夜张天师帮忙的缘故。
谢谢您，师傅。
唐三抬首望天，在心底诚恳道谢。
“小舞，来。”
他从置物的灵器中取出了一颗散发着浅黄色光华的丹药，喂至小舞嘴边。
小舞服下后问道，“这是什么丹药？”
“帮你稳固形体的。”
唐三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，然后自己将剩下的那颗也吃了。
这两颗丹药，便是他穷极一生想要炼制的元魄丹，服下能得长生。
只可惜，原材料极其难得，也许此生再难复刻。
不过无所谓了……
只要他和小舞能够天长地久，已经足矣。
————
九天之上，两位仙人正凝目下望。
“你输了。”
其中那位黑衣男子闻言不由冷哼一声。
另一位青衣上仙面上则带着淡淡笑意。
“历经九世轮回，每一世唐三都因爱上此女而放弃成仙。如今，九世结束，大局已定。”
黑衣男子脸色难看，拂袖离去。
青衣上仙望着黑衣人的背影，喃喃自语。
“修罗，我早说过，你磨灭的只是唐三的记忆，而不是他对小舞刻入骨髓的爱。”
接着，他本来还淡然的脸上露出了遏制不住的笑意。
“太好了！死修罗，看你还怎么和我抢继承人！”
他终于、可以、撂挑子不干啦！
————
完结，撒花~
我个人觉得，无论唐三是什么身份、什么性格，他对小舞的爱都是刻入骨髓的，可以给小舞自己的一切，也可以为了小舞，放弃自己的一切。
挚爱三舞，三舞永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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